第3章 火雨焚城

    碎叶城的月轮被硝烟啃噬成锯齿状，冶铁工坊的地炉正喷出青紫色火舌。
    李琰握着淬火钳的手掌被火星烫出焦痕，阿尔达希尔枯枝般的手指正用银锥在陶胚上刻蚀波斯星图，十二道刻痕对应着黄道十二宫方位。
    &0t;拜占庭人用骆驼膀胱封存原油，&0t;老者往陶罐里倾倒深褐色膏状物，粘稠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虹彩，&0t;但混入您的硝化棉后&0t;
    三短两长的海螺号突然撕裂夜幕。
    李琰的淬火钳&0t;当啷&0t;落地，火星溅入脚边的硝石堆，腾起的蓝烟中，他看见西南戈壁正泛起妖异的紫红光晕——那是数百峰骆驼背负的火筐在燃烧，兽群口鼻喷出的白气与火焰交织，像极了波斯传说中的沙漠炎魔。
    &0t;调投石机至西南角！
    &0t;他踩着烫的炭渣冲出工坊，铁甲靴底碾过未及冷却的铁屑，迸出的火星与远处火光大作。
    城墙上弩手正将浸过醋液的麻布裹在弩臂上，三列拒马桩已在瓮城前列成钢铁丛林，但最前排的火盆突然被气浪掀翻——驼群推进带起的热风，让夯土城墙上的石灰层出细微爆裂声。
    &0t;是祆教的&039;阿胡拉之怒&039;！
    &0t;阿尔达希尔的青铜护腕撞上女墙，圣火纹章在火光中明灭，&0t;快用醋浆泼城基！
    &0t;他话音未落，排骆驼已踏入射程，驼峰上的火筐突然炸裂，燃烧的油脂如流星雨般坠落。
    守军倾倒的醋液在墙基蒸腾起白气，醋酸与石灰反应产生的嘶鸣，竟盖不过火油砸在夯土上的滋滋声。
    李琰突然夺过令旗狠挥：&0t;换三号炮弹！
    &0t;二十架改良霹雳车的牛皮兜抛出抛物线，裹着石棉布的陶罐在空中裂开，希腊火与硝化棉的混合物遇空气爆燃，青紫色火雨比突厥火攻更炽烈三倍。
    当其冲的骆驼出非人的嚎叫，毛皮上的火焰竟在雪地上烧出深沟——阿尔达希尔按星图比例调配的燃烧剂，此刻正将戈壁滩化作流动的熔岩。
    &0t;他们在火里加了颠茄粉！
    &0t;突厥指挥官的嘶吼被驼群的悲鸣撕碎。
    那些被火灼烧的牲畜突然调转方向，驮着熊熊火筐撞向本阵，驼蹄铁掌在沙地上擦出的火星，引燃了突厥军囤积的马草。
    薛讷的陌刀队趁机从暗门杀出，三尺长的斩马刀专门开了血槽，刀背刻着的北斗七星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，刀刃掠过之处，连锁子甲都被劈成两段。
    李琰转动的巨型弩机出齿轮摩擦的锐响，这架参考后世床弩改良的&0t;裂甲龙&0t;需要六人合力转动，此刻他单手环握青铜手轮，看着三棱箭簇划破三百步距离——箭簇上的见血封喉树汁是上官婉儿托人从岭南采集，淬毒时特意混了波斯番红花，中箭者的伤口会在十息内泛起妖异紫斑。
    当突厥主帅的金狼盔被弩箭掀飞时，城楼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。
    &0t;地基在渗水！
    &0t;监造侍郎从马面墙的裂缝里爬出，官服已被血水浸透，&0t;夯土里的苇秆全被换成了朽木&0t;李琰猛然想起三日前工部送来的文书，朱砂批注的&0t;急调河朔黏土&0t;旁，竟盖着武媚娘的私人印信。
    墙体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扩大，他突然扯下腰间火药囊：&0t;所有人退到箭垛后！
    &0t;
    抱着陶罐跃下城墙的瞬间，李琰听见甲胄下的护心镜出蜂鸣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护身符。
    坠落的七息间，他清晰看见墙基处埋着的靛青狼头符纸，与阴山俘虏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样。
    火药在裂缝中炸开的刹那，气浪将他掀向半空，飞溅的碎石切开右肩甲胄，温热的血珠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凝成红宝石，坠落时他抓住了什么——是片绣着波斯椰枣树的金丝纱，昨夜献酒的舞姬曾用它擦拭过他的剑柄。
    三百里外的龟兹古道，二十辆羊皮篷车正在月光下留下异常深的车辙。
    护送的突厥武士拍打着车辕咒骂，他们不知道车底暗格里的&0t;生铁&0t;，其实是武媚娘通过陇右窦氏走私的青铜炮模，每道模纹都暗合《周髀算经》的天文刻度。
    更无人察觉，车辕上的莲花雕饰，正对着碎叶城方向——那是李琰生母家族的徽记。
    李琰在剧痛中醒来时，帐中弥漫着乳香与艾草的气息。
    阿尔达希尔的火灸棒正凑近他的肩上，铜制灸器上的拜火教图腾在跳动的火光中扭曲，像极了突厥刺青的狼头。
    &0t;殿下该庆幸，&0t;清冷的女声从帐外传来，皮帘掀开处，银甲女子踩着碎冰进来，月牙弯刀的刀柄缠着吐蕃密宗的经幡，&0t;若不是我在您酒里下了麻沸散，怕是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被锯掉。
    &0t;
    他盯着女子袖口的金线蝎子——吐蕃大相论钦陵的死士标记：&0t;你从逻些城来，是为了我肩上的箭伤，还是为了太极殿的爆炸？&0t;女子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，绢帛边缘的焦痕显示曾被火漆封缄：&0t;三天前，你们工部尚书进献的猛火油柜突然爆炸，飞溅的铜片在起居注上烫出个焦洞，刚好烧掉&039;昭仪亲验火器&039;那行字。
    &0t;
    帐外突然传来战马惊嘶，亲卫的惨呼戛然而止。
    李琰滚到案下的瞬间，二十支透甲锥擦着梢钉入屏风，箭头淬的见血封喉毒正在木头上腾起青烟。
    刺客破帐而入时，他看清对方手腕内侧的狼头刺青——与阴山俘虏、城墙符纸、波斯舞姬的绣鞋上，都有同样的靛青染料，这种产自西域的&0t;狼毒草汁&0t;，正是武媚娘暗桩的标记。